如果明天不能见到你
祝你早安、午安、晚安

【SSHP】山随平野

*时间这个东西,穿越山野无痕。


有时候

他抱着花,飞奔着穿越人海跑过长廊的时候,正是一个明媚的夏日午后。

他跑得很快,好像将阳光都甩在了身后。哈利噔噔地下了楼梯,三节并两节的,在每一个拐弯处的最后几节起跳,轻盈地落在地上,一手把着扶手,将身子飞了出去惯性地划了一个半圆。几分钟之后,他终于到了目的地。哈利用胳膊将花夹着,半扶着膝盖喘匀了气,才哐哐地敲响了地窖的门。

回应他的先是一声,“停止你愚蠢的行为”,哈利闻言半退了一步,真的停下了动作。片刻后,脚步声临近,开门的是表情不善的斯内普。

“波特,”他皱起眉头,细细打量了一番,这动作落在哈利的眼中多了几分审视的意味。而颇令人意外的是,斯内普只是眼神犀利,说出来的话相较以往倒还算温和,“希望你能注意到,今天结束之后你才算是正式毕业,在此之前,即便是了不起的救世主男孩,也要为他打扰教授的鲁莽行为承担扣分的代价。”

霍格沃兹的魔药学教授并非什么和蔼可亲的人物,这已经不是新闻了,更何况斯内普今天说的话多了几分不痛不痒,哈利笑眯眯地听了,只顾着频频点头,没有半分不悦。

看着眼前这小子难得卖乖的模样,斯内普板着一张脸,谨慎地又忍不住再次打量对方。也许一场战争真的会在每个人的身上都发生运用,对他自己而言是脖子上一道骇人丑陋的伤疤,对于波特而言,也许也会是一种他暂时还未曾得知的变故。

但这家伙已然和之前有了很大的不同,斯内普半眯起眼睛,站在他面前的男孩穿着一身校服,夹着一束估计是格兰芬多的某些巨怪小姐送的却被主人无情对待的花,轻柔的光将他的轮廓包裹得十分模糊,也有几分透过了他,停在了地上,而这洒落的阳光与历经风霜的城堡,都是时间的洪流中更趋近于亘古不变的存在。

有时候——特别是最近一段时间,有时候斯内普觉得或许他和波特的关系确实发生的一些变化。在几个月前,这个小子绝不会在毕业这天兴冲冲地敲响地窖的门,哦,除非他想要联合韦斯莱家的小子来个恶作剧,而斯内普也绝不会为他开门。

这种关系的变化很混沌,斯内普想,这多半起源于记忆的分享。在他以为自己就要结束的时候,他留下了自己的记忆,这件事自打他从圣芒戈醒来后就后悔不已,但现在看来,也许这一切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荒唐。

“所以,你来干什么,波特?”

“斯内普教授,今天我毕业了,”哈利笑得十分灿烂,也许是毕业的兴奋感染了他整个人的状态,斯内普只觉得这男孩神采飞扬,“一个迟到的毕业典礼,诚邀您的到场。”

事实上,斯内普的注意力尽数落在了哈利的神情之中,几秒钟之后他才堪堪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他不动声色地在心底骂了一句,然后镇定地维持着沉沉的面色,“听起来是个好日子,在这种时候,没必要让霍格沃兹最油腻腻的老蝙蝠出场了。”

哈利没有被斯内普的话逗乐,但他一直保持着笑容,这份快乐的情绪多多少少也感染了斯内普,他犹豫了好一会才准备再开口将男孩赶走,便听见哈利有了回答。

“是老蝙蝠,”那臭小子说,“但也是最值得被尊敬的魔药学教授,走吧,斯内普教授,我们都在等你。”

他说这话的时候,夏日的风很温柔,光也很温柔,连带着这万事万物都朦胧了起来。




不知道

哈利听得最多的回答就是“不知道”。

他对这件事情没有什么概念,说真的,他一直觉得思考不是他的强项。这些年来,哈利面对过很多对于巫师来说可能一生难遇一回的艰险,而这些令人崩溃的事情在他面前不过是司空见惯。在这条披荆斩棘的路上,哈利或许可以说自己勇气十足,但他从不敢妄言自己善于思考。

毕竟这件事情总有人帮他完成,邓布利多,赫敏,麦格,甚至是……斯内普。

但这件事情好像是个例外,哈利坐在病床上,腰后面枕着枕头,太阳穴突突地跳,他木着一张脸看着赫敏与麦格教授在他的病床前忧心忡忡地讨论个不停。说真的,那些机制与药理他没太听懂,但“不知道”这个词,哈利还是心中有数的。

事实就是,救世主从来不是什么轻松的差事,在与伏地魔的对抗中哈利站在风暴的中心,赢是赢了,但若说自己毫发无损,确实对不起黑魔王兴风作浪如此之久的铺陈。而情况也没有这件事推理起来的这样糟糕,哈利的身上没有留下病痛,但却置换得来了一个后遗症。

一个听起来不错的后遗症,哈利要求自己维持着一个得体的微笑。托伏地魔的福,他额头的灵魂碎片被击碎,他不再是一个魂器,但却更像是一个“容器”,一个不可用生命来理解的容器。他可能不会死了,大家都知道巫师的生命相对比之下还算比较长,但对于哈利而言,可能得用“漫长”来形容。

他静静坐在那里听了许久,这次晕倒被送进圣芒戈纯属意外,却没想过这个意外为他带来了更深层次的意外。哈利的笑容淡淡,在这份冷漠里,他被岁月判了无期徒刑。

麦格教授担忧地提出来几种可能性,赫敏否定了其中的一小部分,然后又提出了一些理由与治疗方案,但对于大部分的结论,她们都全然没有把握。

当然了,哈利体贴地想着,生命是这样的难以理解,当然不会被轻易参透。也许他要花上巨大的代价才能窥见一二,这个代价可能是他的余生,他望不见尽头的长路。

他看向另一边,斯内普自他醒来那时就沉默地站在了床边。这个男人控制欲极强,即便是在知识领域,哈利敢打赌,他这一辈子都不会从对方口中听到“不知道”这个气势如此之弱的词语。

哈利就与之相反,不知道没关系,没关系。

反正日子总是要这样过下去。



睡得着

严格地说,这也不是什么病痛。

哈利在圣芒戈住了一个礼拜,在经历层层检查之后,大家才意识到这是一个长期的、久远的问号,而绝不是在当下这个时刻就可以解决的小麻烦。赫敏对此表示担忧,万事通小姐紧紧皱起的眉头无疑代表着她对这个结果的不放心,哈利对此不好多说,而令人吃惊的是,拍板出院的是斯内普。

他声称过于漫长的生命不是什么杀人见血的攻击,圣芒戈大概对此无能为力,而这个世界上或许只剩下魔药可能可以稳定魂器对于哈利的影响。这话从斯内普的嘴巴里说出来,又与魔药有关,当然没人敢提出异议。

于是哈利就蒙头蒙脑地被斯内普领回了地窖,他也在霍格沃兹任职,与斯内普就共享一间教师寝室。

和斯内普同居,是一件做起来远没有听起来那么恐怖的事情。值得一提的是,哈利每天早上起来都逃不掉一瓶魔药,就好像是要把长身体的那段时间来少喝的牛奶一次性用魔药补齐似的,他老老实实地一喝就是几年。

这一段时间里,云淡风轻的生活几乎就让他忘记了这个变故,直到在一次早餐时间时纳威崩溃的一声大哭,让他清醒了过来。

纳威也留校任职了,他在草药学上的天赋足以支撑他完成好教授的角色。哈利诧异地看着他的老同学在学生面前放声痛哭,心里有了猜测,这个猜测在第二天收到消息时被证实。

哈利很少会参加这样的场合,纳威奶奶对于哈利而言是一个活在纳威口中的人物,她的葬礼对于哈利来说也是这样,一如既往的简单。纳威没有邀请很多朋友到场,但到场的每一个人都是这种的真诚而悲伤。

在人群中,哈利收起了所有的表情,他最怕这种时刻。人在生与死之前难以掩盖的负面情绪常常能提醒他一个快被他淡忘的事实,那就是死亡与他无关。

这听起来像是一种眷顾,但处在这场葬礼之中,哈利却前所未有地感受到了一个事实,那便是,比起眷顾,这更像是一种讽刺。

他被时间忘了,从此之后,他参加的每一场葬礼都是一阵风,他的生命像是散沙,他走过,留下痕迹,但都会被风消磨。

回答地窖的时候夜已经深了,斯内普坐在书桌前,抬头看着哈利风尘仆仆地进了屋,没多说什么。不多久,他便熄了灯,躺到了床上去,闭眼假寐。

只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有哗啦啦的水声传来,声音停了,斯内普翻了个身子,依然闭着眼睛。只感觉床的另一边深陷,他没吭声,却听着哈利低声道,“今晚借我半张床吧。”

斯内普未动,但他能清楚地察觉到哈利已经乖乖躺好。波特一直都有这种蹬鼻子上脸的天赋,他不悦地想着,可是在这个时刻他也懒得再与这小子计较。

都说了,夜已经很深了。

房间里恢复了安静,在斯内普思维罢工的最后时刻,他隐约听见哈利的喃喃,“但愿今晚能睡得着。”

当然,斯内普想,然后他坠入了梦里。



下雪了

今天冬天来得早,也来得很凶。十月刚过,哈利就不得不围上厚厚的围巾,即便如此,顶着风走回城堡的路上他还是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

躲进地窖的时候,斯内普刚从洗漱间出来。周末他起得挺晚,住在一起之后,哈利才知道这位鼎鼎大名的魔药大师也不是如他想象中那样有着一套自律严苛的时间表,事实上,偶尔的赖床也是被允许的。

哈利将对方交代的一袋子魔药材料放在了桌上,转身向家养小精灵要来了早午餐,这小东西深深鞠了一躬,打了个响指便带来了琳琅满目的一桌子。

斯内普换了身衣服便坐到了桌前,他自顾自的开动,哈利起身给他倒了一杯咖啡,顺势坐近了些。

“早安,”他说,然后从桌上捞了一小勺糖,“今天或许可以甜一点。”

斯内普未置可否,低头喝了一口咖啡。他注意到哈利一身寒气,没多说,只是默默让地窖里的温度升高了一点。

“外面下雪了?”

哈利点点头,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这才反应过来,立马站起身将落了雪的外袍脱掉。斯内普见状不满地啧了一声,将自己挂在椅背上的外套一把丢了过去,劈头盖脸地蒙在了哈利的头上。

周末的日常一般都挺无趣,斯内普看书,哈利躺在沙发上看杂志。不知不觉中他竟然已经在地窖住了这么久,算起来,大概有将近二十年的时间了。二十年的时间对于哈利而言可能是沧海一粟,但它对大部分人来说无疑可以改变很多,以至于即便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这个漫长的午后也不会带上半点尴尬的意味。

晚上他们会睡得比较早,哈利不需要费心思找什么借口就可以爬上床。斯内普翻了个身子,他便悄悄盯着斯内普的后脑勺看,借着昏黄的灯光,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斯内普的白发竟然已经如此明显了。


晚安

哈利之前不相信有一种绝症是不痛不痒,还能长命百岁的,但现在他相信了。

他不太再热衷于用时间去衡量时间了,当你的生命足够长时,所有的计算都完全失去了意义。当身边的人一个又一个走到了生命的尽头时,哈利不禁一次又一次地回想起许多年前圣芒戈的病床前,赫敏的那个担忧的表情。

特别是,在照镜子的时候。

他望着镜中的自己,眉眼如初,年轻的模样更像是一种嘲讽。救世主不是什么轻松的行当,他知道,只是他不知道他的一生都要深深陷入这个词带给他的诅咒之中。

他记得那一天,斯内普睡得格外早,他也是。躺下来的时候,他的魔药学教授破天荒地翻了个身,竟然拥他入怀。哈利自觉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青涩的小子,但斯内普怀中的暖意还是让他渐渐红了脸庞。

“晚安,波特。”

斯内普沉沉的嗓音就好像哄他入睡的吟唱,他轻轻嗯了一声,慢慢就睡了过去。只是没有想过,醒来的时候,他在这个世界上好像终于彻底变成了孤单一人。

时间教给他的,他学得不好。这么多年来,他没能习惯离别,最多只能做到不再落泪。

漫漫长路,他终要一个人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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